cattyjoy

最近常常想到一句話：「走出幽谷，生命依舊燦爛」，原因是自己最近一直徘徊在深刻的矛盾裡。
越是看清，越是迷惑；到底什麼是我想要的呢？
眼前的一切，常令我亟欲逃避，因為我理不清心中最單純的想望到底在哪兒。
知曉這樣的煩惱皆是起於自身，這樣的結亦只有自己能解。
反反覆覆，推敲人生種種起迄與境界，是問人，也是自問；因而身陷前所未有的徬徨。
不想做的就能不去做、而不想面對的就不再出現嗎？
它們正如竊笑的鬼魅，一次一次抽動我怯懦而敏感的心緒...
我總是充滿疑竇，不知如何面對自己。
紛亂的陰鬱的空氣之下，誰來為我解惑？

      冷月無聲，踩著秋初的悉悉窣窣，綿長的青石版上彷彿漾著浮動的水紋。有多久我不曾這樣享受著寧靜而孤獨的夜色？
常常，總是在人聲雜沓中漫無目的的踏著踉蹌的步伐，好似正追趕著眼前這個不安而浮躁的世界。

      前些日子的幾場雨下來，夾道的長草紛紛越界；晚風一來，分不清是飛茉還是落葉，覆滿整座秋山。有人說秋天的蕭瑟之象令人寂寞，而人呢？如果大學四年誠如一個四季，那麼大三如我的種種早已不同過往的思維行事豈不更令我悲喜交集？無論未知的已知的，似乎我正帶著諸多的欣喜、憂傷與矛盾，逐步與眼前的人生妥協。

     喜歡這樣飽滿而清澈的月光，如水，在獨行的夜裡。

寂靜的小鎮有種憂鬱的天色，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上一刻才是光明散朗，下一刻又是如罩寒霜；再不一會兒，滿地已覆滿細密的雨絲。聽見不太真切的鐘聲，音節若斷若續。一切靜了下來，看見車痕裡的水漬未滿。發了一會兒呆，那天的氣色又沈了一些，分不清白天或黑夜的那種。瀰天蓋地的腳步聲傳來，真是下雨了。

晚天如霽，暖暖曖曖的灰色是一派溫柔語言。這樣的雨天其實是乾的，因為早有幾些迫不及待的黃葉，一五一十的散落。偶爾遠望，靛色的雲翳如同墨色恰到好處的遠山；幾絽枝椏，如垂垂皺皺的披麻皴。水窪如鏡，鏡中山水不動；偶有鳥雀清俏的身影飛過，是點了題。

而關於殘存的片段，蒐羅匪易。如同糖漬的咖啡杯底，那圈深褐色的螺旋狀斑紋；冷卻之後，我無法分辨它五分鐘前的體溫。幾乎不再想起了，那段令我急於破繭的歲月。某一日我突然想起那本塗滿五色圖表的筆記，但是它卻像煙一般消失了，於是我彷彿聽見腦袋中又種叩門的聲音；是誰呢？有點收訊不良的感覺，我有點驚慌。我承認，我的某部分記憶被我刻意謀殺了。我是不喜歡上他的課，當然，我也對那段時日的種種感到厭惡。常常在下午悠閒的陽光裡，我弔詭地幻想突來的暴風雪把眼前的一切摧殘殆盡；不止一次我故意在課堂裡呼呼大睡，用以表明我對其學藝不精的不恥與無聲抗議。不過倔強如我，卻常常是段考中的最高分。不知道是年少的激進腺體分泌特別旺盛，抑或深受控制的生活之中養成了我異於常人的叛逆；不止一次，我覺得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條透明的魚，沒有人會在意我眼角流出的眼淚，呃，除非是血吧！於是我故意寫了自己也看不懂的詩投稿，再賣弄一些也許會另某些人投注以崇拜眼神的鋪張華麗修辭；當然，如此行為終於讓那但生活中的我沒有變成街邊的遊魂。我是出了點名堂了，但是，不止一次我落入更為深沈的落寞；甚至，我以冷俊的目光睥睨那些埋首苦讀的乖乖牌，對他們的模擬考成績嗤之以鼻。當然，這是我心裡最深刻的悲喜，人前，我還是在午休努力話重點，在上一堂理化背下一堂的單字，然後與其他人一同喟嘆自己前途茫茫，也許考不上大學。或許我忘了更多其他的事情，但是如同揀拼圖一般，對於昔日片段，突然有著倒抽一口冷氣的深刻體會。我無意哀悼或者傷逝，更不是以今非古，我只覺得有那麼一陣喑咽的風，悄悄踅過杯底的昨日。找到了我不想找的。片段宣告遺失。

天空裡總有幾綹飛散的流雲，它們像雨過的煙，如霧過的微潮。在溽暑蒸騰之下，身與心皆有股犯潮的霉味；曬不乾的，我想；總有太多的牽絆來得不合時宜。無事之時，像灘軟的泥；當事情蜂擁而來，清俏的肩頭卻啥也扛不住，只能半推半就，甚或逃之夭夭。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是如此的害怕責任來襲，或許它代表的將是我一點一滴失卻的自由；但是，我又是如何對空白的日子感到慌亂與不安。生命裡總有這樣的兩難，使人耽溺於魚與熊掌的矛盾而不可自拔；這等難題卻是不可解的，舊愁甫去，新愁頓生。這是長大背後的代價嗎？明白了過多的人間恩怨，反倒優柔果斷，難以果決；我要與不要的，知曉與未知，難道不是全權取決於自身？迴看今昔，倒有許多喟嘆。離家日久歸來，驚覺外頭上了新漆，裡頭置了新門；我呆立良久，難以相信這是我卜居一十八年的家。熟悉的霜了風雨的木門已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庸俗不已的塑鋼門；我房裡無數文件散佚，再找不回。縱是煥然一新，卻也面目全非！戀舊如我，難以將新酒炮製舊腸；好幾夜我無法安然沈睡，因為故去的氣味如徘徊的老魂靈，夜夜入我夢中勾去我的睡眠。而今我已逐漸習慣耀目的陽光總自私的擾人清夢，縱使我仍在夢裡執守我的舊日，渾然不知天南地北早已隨時光遞嬗。去者仍是去了，餘下一些被窗稜篩落的日影為它欷噓。當下一季的風吹來，仍有多情的落葉盤繞著曾經的位置起舞，聽那隱去的花香鳥語，如同輓歌。

我看見委頓的，不，半凋萎的兩枝瑪格麗特，被拋擲，在浴室的垃圾桶裡。如同被撕開的試用品鋁箔包、沐浴乳空瓶、不知名的蟲屍、盤繞的落髮，靜靜的仰躺在地。時常，瞥見第二間與第三間浴室的格層上偎著窗的位置，一小株嫩綠的植物對稱地長著葉；氤氳的水氣與迷濛的透窗月光之間，悄悄向上。總有半傾的置物架，讓你沖著水思索著的剎那聽見，匡啷一聲又不知是哪位倒楣的正沐著的鄰居的衣衫又要落地濕透；當然，如果你的嗅覺敏銳異於常人，往往便能分辨漂浮的氣味隸屬於哪一種廠牌的香精，又或者女子柔膩的肌膚之上漾著的香味的色澤，二者交融。偶然你會聽見歌聲，向呢喃，因為是在全身舒張的狀況之下發聲；我習慣在仰角45°，斜睨著噴發的水花裡思考，無意識地塗抹、揉搓、甚至閉著眼。靜靜的，我便聽見許多的聲音，像歌，像氣味，盤旋在溫溫的空氣裡。這是一個讓我自在的地方，這是我所認識的，女子浴室。

在某個廣告文案中見著一句話：「你應該讀楚辭，讓那些自以為讀了哈利波特就不會變麻瓜的人變成麻瓜。」或許，閱讀不全然是一件吊兒郎噹的事，因為光看也花腦筋。你得有意識地去消化，否則就跟你每天吸入大量的氧氣再排泄出無數的二氧化碳沒什麼兩樣；應該說，一樣的不痛不癢純出自然。有時閱讀就像進食，也得考慮陰晴早晚心情好壞；更簡單的說，是要恰到好處的時機加上飢腸轆轆的胃口，才能一股腦兒地吞下肚去，然後打個滿足的嗝。又或許你恰好不趕時間，心中閒逸自在，便不由自主將可口的文字們緩緩咀嚼，以舌尖，應該說是思維，留戀地品味它們的香味，質感，以及純熟度等等。終於它們會被消化，成為你骨血的一部份，但往往不經意間，你會想起它們熱騰騰的、撲鼻的氣味，一如你會在下著雨撐著傘的小徑上想起某個人曾經說過「斜風細雨不需歸」這樣燙貼你心意的話。你會突然覺得喉頭湧起一陣溫暖，宛如那食物的色香味再度在你的口中與味蕾交纏，溫存不已。

開始去想一些不單純的事，是否意味著長大了呢？有時候，喜怒哀樂真的很難分辨...原本的寫作習慣在於忠實紀錄活著的軌跡；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動筆了，或者是在思索，是在玩味；如果世界上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那樣一回事，還需要我費盡心思去寫他嗎？可能人生光靠一個人的眼是看不清全貌的，書寫，在於表達一個人本身坦率的看法；集合很多的看法，生命於是豐富。

微雨，青草香，紫荊花攀附岩碧，有鳥聲。南方的五月，總讓人如遇初春。是不是在這樣的季節裡，遇見。雲靄翳翳，覆蓋大片大片的山林，窗外，濛濛。在這樣的微雨中行走，撐傘壞了滿眼涼意。慌亂的人群裡，照見一只從容的步伐；而你斂眉低首的眼瞳裡，有一窪清澈的天空。

凍得打哆嗦的夜，還似乎飄著毛毛雨呢，我們，五個女生在傻愛莊暈黃的燈火搖曳下，烹茶談心。好久不見。胡亂點的一盅"晚香"竟然是茉莉綠;幔垂的簾幕，鑲在天花板上眨眼的藍色星星，碎石子甬道，宛如馬雅出土的陶器。談心吧，遑論文學律法機率哲思，都在這樣的夜晚混了血。隱約聽見遠近的人聲，卻不互相叨擾的;妳結實的馬尾，妳伶俐的羽毛剪，妳修了什麼法師的宗教學，妳有了好消息，妳，有她新的手機號碼嗎?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台南市複雜的圓環，台北的漂浮冰咖啡...複雜的心思之下，我忽然看見捲起的簾幕之後，鮮艷的窗花初裁。年年復年年啊...時間忘了歇止，而我不忍心喚醒。

在秋天的中午，拎著開完會的海闊天空，揀了罐瓶身是老老實實的咖啡色曼特寧，"Let's逛書店去~"我吆喝著心底埋藏好久的慾望。背景是祈禱式的民族風嘟噥，恍然知道是月底了，習慣琳瑯滿目的雜誌架上孤伶伶的只躺著PC-home跟空英。後來發現"逛書店"三個字的重音應該落在"逛"而非"書店"，逛字本身，顯然透著幾分不羈的氣質:"管我買不買，我高興勒～怎樣？"80%以上的人習慣捕捉的是書店裡那珍貴的書卷氣。基於不肯負重以及貪小便宜的心態，我念完了一本Win me厚厚的使用說明，心甘情願買了兩本精闢的金庸評論...滿滿的，真的...逛書店也是一種滿滿的幸福。

踢踏，踢踏，踢踏。四仰八扠的模仿聖筊模樣一正一反的，中規中矩的依偎在門邊取暖似的撈過楚河漢界駐紮的，鞋子們，一雙一雙。
初初搬進來的時候，大多女生藏私似的總騰出空蕩蕩的走廊任由過往的腳步聲浸透；特別年節假日，後底鞋叩在磨石子地上的聲響顯得分外寂寞。現在老大不同了，總是漫著不合法的起灶氣息的長走廊暖地像個家，眾多女子隨意擺放足下羈履如一種對"夜不閉戶"的世界無邪的信仰；於是看似恬靜的千門萬戶之外的長長的廊上，四散的鞋爭先恐後地擴張版圖，你會看見盛夏的夾腳透明涼鞋與深秋的厚底正皮馬靴，旁若無人地宣告著不尋常的親暱。
踢踏踢踏踢踏...長廊上的聲響優雅而輕盈，一雙一雙，穿著鞋子的步伐們。

"你在我的心底 留下蝴蝶一隻 那思念的雙翅 震得我不能休止...." 如果一點一滴潛伏在心裡，匯聚成懸掛在樹梢晃蕩的細密的繭；那麼，深夜的月光靜謐如湖水，我會不會聽到思念破繭而出，化為斑斕的蝶舞？水月，鏡花。我淘洗過往如淘洗沈積而泛黃的白衣，我不願承認不肯交付，初裁的光鮮衣袂因而過時。令人暈眩的迴旋的蝶舞，在彷彿一邊竊笑而屏氣凝神的鬼魅夜色裡；果然，我忘了忘了忘了...你在我心底的位置。

總是在收拾的時候，太牽掛；想把所有曾經換來微笑的細碎零頭一併帶走。但是人只有我一個人，如何將這麼多老去的時光舊瓶裝新酒？星移斗轉，人事更迭，縱然廣告裡的小妹妹理直氣壯："這裡以前是我們家!"但是現在呢？紅瓦綠蔭之下，散落滿地的是最陌生的熟悉氣味呵。太尋常的人間，簇擁著不尋常的恆常;這是為什麼找遍了海角天涯仍然徒勞而返的剎那，那寶藏呢往往好端端給揣在自家屋簷底下。回頭的瞬間，照見了柳暗花明。

《桃花》
閒居江畔自勻箋，擬把桃花細細填。
夾岸春紅微雨後，卻看綠葉更猶憐。

《睡覺》
驟雨如珠滴曉廬，悠悠醒轉百憂除。
推窗只欲描風景，唯見青山笑忘書。

《遙寄》
情長語短意難云，欲把相思寄此文。
落筆銷魂當此際，何年何月再逢君？